薄荷双生

若你欢喜,不如全都给你

第八卷 夏日庭院与黄金之爱 Le premier jour~1日目(一)

                                 楔子

为什么美丽的事物是悲伤的?

我好像曾经追问过那样的事情。

“美丽的事物是悲伤的”,祖母没有一天不这样说。就像在评价眼前理所当然的存在一样,向说出意味深长的话语的她追问道,“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对幼小的我来说是需要胆量的。

那天祖母在给谁写信。她总是在联系着一个人。写给谁的呢,这样的询问只会得到“朋友”作为回答。没有人和她有亲密交往的关系,尽管房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但却毫无惧色地这样回答的她,果然不希望拥有深厚的友情吗。说不定她有很多秘密的朋友呢,我天真的想。

面对着书桌的她,慢慢地站了起来,面向惊慌失措的我,像女巫一般歪着头。

“如果世界上只存在美丽的东西,你会觉得有什么是‘美丽’的吗?”

那个问题对当时的我来说太难了。如果全世界都充满了美丽的事物,没有任何丑陋的东西存在的话,一直一直都会被认为是美丽的,那样不是会很愉快吗。觉得我不像个孩子,让人毛骨悚然的佣人也不会存在,明明没怎么见过面,却把我当成随身物品来对待的父亲也不会存在。如果这个世界到处都很愉快的话,那这里一定会是一个让人心情舒适的地方吧?

这样说着,祖母用沙哑的声音笑了,把手放在我的头上。

“‘舒适‘和‘美丽’是完全不同的。白璧无瑕的事物有时会变成可怕的东西,也会带来折磨自身的痛苦。而且,比什么都重要的是”

所谓美丽,是自己无法拥有的。

因为所谓美,只能存在于被别人观察、称赞为“美丽”的事物之中。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被人说美丽的话,即使是最美丽的落叶也与不存在等同。当我把从院子里捡来的作为礼物的金色落叶递给她时,她眯起了眼睛。

“捡到了一片美丽的叶子呢。你喜欢叶子胜过花吗”

当时回答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虽然两者都喜欢,但花一摘下来就会枯萎,所以我觉得,还是飘落的叶子比较好。书桌上的信和旁边的手镯一般的事物映入眼帘,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追问过了。“那是什么?”什么的,又或许,“那是谁给你的?”什么的。这是一件仿佛玩具一样的,由天然石组成的普通物品。虽然有些陈旧。

她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来回拨弄着树叶。是榆叶吗。还是橡树叶呢。完全没有虫蛀,左右对称的纺锤形,喜爱宝石的祖母也许会喜欢这种东西,我想。在各个角落都存在着的,自然的神秘所制造出来的事物。但是我没能那样传达。

拥有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眸的祖母,抬头看着沉默着的孩子,惊讶地笑了。“多和别人说说话,理查德。你是在非常美丽的星星下出生的孩子,所以最好能更多的传达自己的事情。我不是说要你学会僧伽罗语。用你自己的话就行了。这样就好了”

我学会了僧伽罗语。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和其他欧洲系的语言,比那个都更早学会了。被揶揄为学习过度大脑会坏掉的同时,也熟习了亚洲的语言。语言仿佛是能够拯救我这条鱼的生命之水。

但是,越是熟悉不同语言,孤独感也愈发强烈。任何语言之水好像都不是能够让我居住的水源。我只是想要水,却为了寻找哪里都没有的东西而徘徊,就像是辉夜姬的求婚者一般。

其中一个堂哥,“这样很傲慢”的说着,却在守护着我,另一个堂哥,“很厉害”的称赞着,却不再看我。哪个都可以。无论哪个都是一样的。我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和她的相遇,是在无法摆脱这个季节,度过每一天的时候。

                       Le premier jour 

世界国际机场,简直就像兄弟姐妹一般十分相似。

到现在为止,我去过的有日本、英国、斯里兰卡、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迪拜、佛罗里达的劳德代尔堡,不到十个国际机场,虽然规模差很多,但都很相似。满是航空公司标志的宽敞的入口大厅,行李寄存柜台,登机牌自助售票机,行李检查场,免税店,数字管理的登机口。

因为是做相同的事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着流利的英语的工作人员和国际色彩丰富的顾客也是一样。

这次,在这个阵容里,增加了法国的戴高乐国际机场。打招呼般的向入境管理官点了点头。各种肤色的人并排坐在工作台上,往世界各国的护照上盖上印章。从传送带上取下巨大的背包,在虽然是上下坡路却没有台阶的地下道的传送带继续走的话,就会到达期待已久的外面的世界。

从这里乘坐出租车行驶二十公里,就能到达花都巴黎。

属于欧盟中,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世界上观光客最多的国家。粮食自给率世界第四位的农业大国。通过公务员考试对策学到的知识,在这种时候显现出了作用。因为是从斯里兰卡抵达的,湿度的不同让皮肤感到十分难受。地中海式气候的法国很干燥。艳阳高照,行人的太阳镜的携带率也很高,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继大学时代访问英国之后,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来到欧洲。

预定停留一周左右的时间。所谓“左右”,是因为它有可能更短,或者反过来变得更长。值得庆幸的是季节是夏季,换洗衣物在洗完后会快速的被风吹干。一切都浑然一体。

我立刻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滑进了后排的座位,告知了约定的地方。司机露出惊讶的表情。那是酒店吗?他问道。不,不是酒店。只是个见面的地点。慎重起见,我把打印出来的目的地地图递给他,他困惑地笑了。如果要去那种地方的话,是不是先把行李寄放在什么地方会比较好呢,他追问道。没有可以寄存的地方,我回答。反正是能够背负的重量。

“你不是来旅行的吗?”

英语发音有些怪,发音很快。略微有些谢顶的,有着微卷的茶色头发的中年司机,眼神温柔。

“也许是旅行,也许是工作,按情况而定”

“那也太麻烦了呢。你是从哪里来的?”

“斯里兰卡”

“诶,斯里兰卡人?”

不是,是日本人,当我这么回答的时候,他不知为何开心地笑了起来。

“来自斯里兰卡的日本人,in France!”

“正是如此”

OK,on y va,说着,他把车开了出去。出租车的窗户一直开着。On y va。在法语里应该是let’s go的意思。夏风拂面而来,十分惬意。

在询问了了我的年龄、出生地等几个常规信息后,他给我讲了自己的事情。妻子是阿尔及利亚人,孩子六岁,数学很好,喜欢日本料理。但是房租很贵,所以想从巴黎郊外搬到乡下去。

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十分钟的时候,司机先生耳朵上的终端耳机好像是接到了电话,开始愉快地交谈起来。看来对方是家人。他一边笑着一边说着什么。

成为局外人的我,用插入了在机场买的SIM卡的手机,联络了约定好了的等待的对方。不是用英语,而是用日语。“准时抵达了。正乘坐出租车去往指定的地方”

回信很快就来了。

“慢慢来”

“我等着呢”

感谢上帝。

听着时不时传来狗吠的热闹家庭团圆的声音,我一边缓和时差,闭上了眼睛。好像梦见了在斯里兰卡的庭院里和谁一起喝茶。醒来的时候却想不起来了。

把巨大的背包寄存在前台,我接过了钥匙,走进了馆内。下出租车的时候,司机先生数次向我确认,真的是这里吗,但我指着牌子,向对方保证,没问题。让他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很明显,这不是从机场出发的一辆出租车应该去的地方。

狩猎自然博物馆。

位于北玛莱区的,这个贵族爱好的宅邸,是一座博物馆。不是车站,也不是酒店。如果旅行的目的是观光的话,那么它就是你把行李放在某个地方之后应该去的地方。餐饮店和酒店鳞次栉比,在东京市中心般的风景里,一座带有庭园的大理石建筑突然映入眼帘,真是充满了违和感啊。我为自己完全没有察言观色,点到为止的觉悟而感慨着。不过着陆前在飞机上换好衣服真是太好了。虽然尺寸感完全不同,但这种氛围和那栋房子一模一样。那栋位于伦敦郊外的克莱蒙特家的大宅邸。

克雷蒙特家族是擅长语言,头脑清晰,拥有令人大脑空白的美貌的,伯爵家的后裔,同时也是我的上司,理查德的故乡。他有着鱼子酱、松露、鹅肝片、海胆鲑鱼子酱、鲍鱼般的丰富经历。那所房子无论对于我还是对于他来说,都是发生过各种各样事情的地方。

在那之后,我才知道知英国贵族通常都有很多套房产。伦敦市内的town house、乡间别墅,如果拥有领地,那么在其领地内的manner house等等。不动产的所有权不是免费的。他们是如何支付管理费的,我曾经这样追问过,但是理查德认为,总会有办法的,于是谈话就此结束了。原来如此,如果资金周转迅猛的话,好像确实总会有办法的。

虽说是巴黎的博物馆,这座馆却冷清寂静。应该是在同一条街的某个地方的卢浮宫美术馆宛如浅草仲见世街一般繁华喧嚣,但是这里真的很安静。难道是完全包场了吗?虽然哪里都没有那样的迹象,但是这是最可能的原因,真让人害怕。

穿过修剪成几何图案的花园,我支付了八欧元的入场费,走上了大理石台阶。我们确实能见面吗。他应该已经在等着我了。

走上楼梯,果然看到他的身影从墙壁的阴影出现了。

金茶色的头发。浅米色的上下套装,同样浅棕色的领带。白色的衬衫。我知道这种风格。这就是所谓的“Colonial”。意思是“殖民地风”。这是英国人从前去斯里兰卡和印度等殖民地时穿的猎远征游行风格的服饰。淡淡的闪耀着蓝色的眼眸,看起来有些病态的白皙的肌肤。

看到我的身影,他轻轻举手向我打招呼。

“好久不见,杰弗里先生。”

“你好呀”

杰夫就好,他笑着说。今天戴着无框眼镜。“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的打扮,平日都是隐形眼镜呢”我说道,他明朗的笑了起来。


Le premier jour这个句子是第一天的意思哦!这卷一共分为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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